采璇

到現在我還不知道該相信什麼,不該相信什麼,我也還不知道自己生命的意義是什麼。蔡康永說過,「首先,你們先接受生命是沒有意義的。」但是我相信乾媽。

約莫兩年前,我的醫生朋友知道我為失眠和恐慌症困擾多年,吃藥也並沒有見效,在我要出國去讀博士之前帶我去見一個阿姨,「也許換一個另類的療法對你來說比較有效。」—聽說她看得見人的過去——我聽見這句話緊張地說不要,萬一她告訴我我的前世是希特勒怎麼辦?

「那妳這輩子不是變成更好的人了嗎?」

好吧。

她一見到我,便深深吸了一口氣,說她知道我要說什麼了。

我想問的是我在德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不知道我在德國的實驗室裡到底發生什麼事,我只知道自己當時眼睛一陣劇痛,疼痛像從耳朵裂開一樣往腦袋裡砸,右半邊的身體漸漸出現異狀,失眠越來越嚴重到完全睡不著,半夜掛急診。醫生什麼都檢查不出來,只是知道我得了飛蚊症,腎感染,尿道感染等等的疑難雜症而已。

「妳那時候壓力很大。」她於是栩栩道來一些我從來沒有向他人提過的事。那好像是她就站在我旁邊,看著我經歷這些創傷一樣。原來有人懂我,原來有人看見我受的傷。

我開始大哭。覺得自己的孤寂和格格不入有了一個見證者,換句話說,不那麼孤單了。

其後我到了瑞士。人生的震撼教育方興正艾。種族歧視與性騷擾與各種鄰居騷擾與莫名天價賬單與保了醫療保險但看不起醫生…….etc,我右側身體又開始痛,痛到有一天我連簽名時手都抬不起來。那時候幾乎天天都在哭。我會打給阿姨,他便會好好地把局勢解釋給我聽,叫我要勇敢,回台灣吧。

「可是四年之後我就有更好的機會了啊。」

「小姐,妳現在都顧不好,還有什麼以後可言?」

這句話啪嗒一聲打開我的恐懼,我把瑞士的工作辭掉,訂了機票回台灣。在最後一天通知老闆。

回台灣之後,阿姨接待我在她的舊家住。並溫柔地解釋我的原生家庭和我的關係,一點一滴化解了我的心結,直到我搬回原生家庭住。後來我認了阿姨為乾媽,她為我做的遠遠超出一個阿姨,在我心裡是我的媽媽。

我想即使是未來,我的日子可能都沒有安穩的一天,每天都少不了焦慮緊張。但是乾媽總會支持我,放輕鬆,深呼吸。

所以我聽見乾媽要開工作室,覺得很高興。如果說她在我的生命中扮演什麼角色,大概就是當頭棒喝的高僧,讓我知道自己現在對自己到底好不好,有沒有傾聽自己的需求吧。

謝謝,我愛妳。